何伟文：凝心聚力，应对世界经济下行冲击
2022年3月21日
何伟文，全球化智库（CCG）高级研究员，中国国际贸易学会常务理事，前驻旧金山、纽约总领馆经济商务参赞。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在其最新研究报告中估计，俄乌冲突可能会使今年全球经济增长减少逾1个百分点，通胀率提高2.5个百分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干事格奥尔基耶娃此前也曾表示，该组织将于4月份更新的世界经济展望会下调2022年世界经济增长预测。从以上预期看，俄乌冲突将对全球经济造成负面影响的判断已经是多方共识。欧洲将因为与俄罗斯的“脱钩”不得不在短期内承受大幅通胀的冲击。部分发展中国家摆脱疫情影响实现经济复苏的步伐将会放慢。但相关影响的具体表现，受冲突局面及其连锁效应的影响，仍有待进一步观察。
近期内，中国受到俄乌冲突的影响主要表现在能源价格上涨引发能源、交通、化工等上游产业波动，伴随着大宗商品价格普遍上涨，这一趋势将传导到制造业和产业链下游，带动生产成本和消费品价格的上升。另外，受制于美欧对俄罗斯的制裁可能给中国企业带来次级制裁，中俄贸易短期内也将承受一定压力。不过，因为中国经济规模大，产业链完整，内在动力韧性极强并保持中高速增长。尽管外部冲击将会给中国经济带来较为广泛的影响，但仍处于可控范围。
2021年，中国能源对外依存度达72%，天然气对外依存度超过40%。但中国不会加入美西方行列，禁止或减少从俄进口。2021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原油占总进口量的16%，天然气占进口总量的9%， 因此能源安全出现重大问题的可能性较小。但世界市场油气价格飙升极大增加了进口成本。中国每天进口超过1000万桶原油。即便按保守估计，2022年全年进口油价平均为每桶120美元，进口量延续2021年的趋势比上年减少5%，则全年原油进口金额将达4327.48亿美元，净增1754.17亿美元，相当于2021年全部贸易顺差的1/4。换言之，2022年中国外贸顺差可能出现多年来首次下降。更重要的是，国际油价若长期维持高位，会影响到制造业和农业领域，特别是化工行业，推高我国工农业生产成本，并传导到下游的消费端，形成通胀推力。但美欧对俄罗斯油气出口的制裁最后很可能不得不有所放松，这是因为欧盟对俄油气依赖性很高。因此最终对世界能源安全的冲击也可能有所减低。
由于中国不参与对俄制裁，俄乌不会禁止对华粮食出口，但可能因两国各自国内需要而减少出口。同时，由于乌克兰逐渐进入春耕季节，俄乌冲突导致春耕工作无法展开，将可能带来秋季粮食产量减少，其长尾效应将延续到下一年度。乌克兰是中国第一大葵瓜籽油和第二大玉米进口国，中国可能需要适当增加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进口。由于中国人均粮食产量已明显高于联合国粮食计划署确定的安全线，在谷物等主食上总体不存在安全问题，但在油脂、肉类以及高端进口食品上，受国际市场粮价上涨影响，将会出现一定价格波动。
面对美欧的极限制裁，俄罗斯需要加大对华贸易。从结算方式上看，俄方可以用人民币结算，或将卢布汇率锚定中俄贸易的大宗商品进行结算，甚至不排除以货易货，以此绕开SWIFT。中俄贸易存在加速增长的可能性。
近两周来欧元、英镑等西方主要货币兑美元普遍下跌，卢布兑美元暴跌，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近期有所下降，但人民币兑欧元和英镑汇率有所上升。它显示两点：第一，中国受乌克兰危机影响的情况比较复杂，涉及到多方利益关系；第二，中国经济基本面强劲，使人民币汇率保持了相对稳定。尽管全球资本市场的大幅震荡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中国内地和香港地区的资本市场，但传导到实体经济方面的影响相对较小。受美联储加息等因素影响，未来美元将会有所走强，但人民币整体上仍将保持稳定。
目前，小米、中芯国际等均已收到美国商务部通知，不得对俄出口含有美国技术的手机、芯片和其他相关产品。美国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不久前扬言，如果中国不执行对俄制裁，美国将对中国采取措施。在这一背景下，中国企业需要重新考虑相关业务开展的方式。
目前，途经乌克兰的中欧班列目前已全部暂停。原经阿拉山口到乌克兰扎霍尼至布达佩斯的班列已临时改道。但这部分货运比重不大。但如果欧盟对俄制裁措施涉及关闭过境口岸，拒绝接受来自俄罗斯方向的中欧班列，则中欧班列可能受到全面影响，因为中欧班列所有线路都经过俄罗斯。中欧班列俄罗斯段的主体运营公司是俄铁。俄铁如果被欧盟列入制裁名单，将严重影响中欧班列正常运营。另外，目前运费结算均以美元计价。如果西方切断俄罗斯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中间结算通道，则运费结算无法正常进行。中欧班列货运量占中欧之间贸易总额的8%。应当考虑寻找其他线路替代或者强化海运，并对物流成本进行重新核算，以优化中欧物流路径。
乌克兰危机使欧洲发展受到一定掣肘，从长远看，其扩大对华合作的需要将有明显加强，特别是向中国出口、相互投资及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中的合作。欧洲也将更加重视亚洲市场。同时，俄乌冲突的爆发并没有改变美国对中国的打压，而欧洲战略格局的改变，将使欧盟在政治上更加靠近美国。
越是面临复杂局势，越需要冷静观察和分析，争取化危为机。首先，我们要坚持公正立场，争取在促成俄乌休战、实现和平上发挥更大作用。其次，继续冷静、审慎保持并发展与俄、乌正常贸易关系。
第三，加强与欧盟的沟通合作。保证4月份举行的中欧峰会的成功，争取启动中欧投资协定（CAI）的审议；积极扩大与欧盟国家的贸易关系，加强中欧在新能源、绿色环保和数字经济上的合作；启动“一带一路”倡议与欧盟的“全球门户”基础设施倡议的对接和合作。
第四，加强与美国的对话与合作，稳定中美关系。在这一过程中多讲合作，同时不回避斗争。对美国主导的G7“建设更好的世界”基础设施倡议保持开放、合作态度，从而增加双方的共同点。
在国内政策上，可立足国内市场，更加重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适度超前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加快国家科技发展战略的实施，在半导体芯片、人工智能、大数据、机器人、新能源汽车、生物医药、工业互联网等方面加快研究开发，不断增强国家技术安全，加速经济数字化转型的步伐。
在复杂的外部环境下，尤其要努力扩大开放，深化改革，积极欢迎世界各地，特别是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投资基金来华投资。坚持建设高水平开放型经济不动摇。应加速推进国际贸易领域相关法律法规升级，推进与国际自贸协定先进条款对接，推进与《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成员国的相关谈判，深化与RCEP成员国的投资贸易联系，以更大程度的开放来凝聚力量，降低各种复杂因素对全球经济发展的冲击。
本文部分节选自CCG报告：《乌克兰危机对全球供应链和中国经济的影响》
文章选自《环球时报》，2022年3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