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冈·伊申格尔：欧盟需整体发声，更有效捍卫4.5亿人利益
2020年11月11日
2020年11月11-12日，由全球化智库(CCG)主办的第六届中国与全球化论坛在京举行。慕尼黑安全会议主席、前德国驻美国大使沃尔夫冈·伊申格尔（Wolfgang Ischinger）在由全球化智库主任王辉耀主持的主题为“全球化与多边主义的复兴：2021年及以后的中欧关系”中欧线上研讨会发表了以下观点：
现在是西欧清晨，早上好。我很荣幸受邀与各位杰出人士研讨。感谢你们强调慕尼黑安全会议作用。几年前，中国外长找到我表示慕尼黑安全会议（慕安会）十分重要，应期待中国领导在此会议发挥更大作用。而事实的确如此，我想借此机会表示感谢。
此届中国与全球化论坛嘉宾不仅有何先生等外交部部级干部，也有国务院和政治局高级领导。研讨全球议题与挑战离不开中国的积极参与，因此我们珍惜这次良机。
我们也将持续推动慕安会成为包容平台。我十分希望慕尼黑安全会议能够线下举行，但这取决于疫情。巴黎和平论坛主席帕斯卡尔也面临相同问题。能否举办线下会议？是否需要全程线上？我们将在二月份见证结果。
但有一点很明确。关注美国大选的人都清楚近况，而我将竭尽所能支持拜登政府上台。拜登曾多次以参议员身份参加慕安会。2009年后，他两次以副总统身份代表美国政府参会。离开白宫后，拜登最近一次参会在2019年。所以，我对拜登当选感到欢欣鼓舞，我们可能迎来首位在慕安会上向世界发言的现任美国总统。法国总统马克龙、英国首相等多数欧洲领导人、加拿大总理和俄罗斯总统普京都曾参会。今早在此，坦率说，将来慕安会将迎来习主席。不然中国将是唯一不曾利用该平台的大国。
我先就当前局势提几点意见，激发讨论。
首先，我看到欧洲一片欢腾。欧洲政要满怀欣喜在媒体报道中评论拜登当选美国总统。我认为这是好事，我个人也很高兴，但是要警惕过度乐观。显而易见，欧洲和中国领导人与拜登政府讨论争议问题的语气和方式，将明显融洽于与特朗普政府讨论重要议题。所以，基调会有变化，会有不同的合作外交，但是根本问题不会自动消失。跨大西洋责任分担和防务等严肃议题还将持续。贸易议题也会继续。美国可能重返《巴黎协定》。鉴于当前局势，我不确定未来拜登政府重返《联合全面行动计划》（即《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的难度。
拜登竞选时讨论过中国话题。为准备这次讨论，我上午重温他的意见。竞选期间拜登多次提到将会并要对中国采取强硬态度。我们不应指望拜登成为未来美国总统会软化对华态度。美国国会对华态度也不友好。这意味着欧洲或者欧盟在与美协商欧中关系、商议欧中合作方面面临严峻挑战，事情不会容易。所以未来任重道远，尤其对欧盟而言。只有欧盟以整体发声，才能在未来几年发挥作为美国伙伴和欧中关系中作用。欧盟还未实现整体发声。我们已实现贸易一体化，但是对外安全政策方面并不理想。欧盟应及时保卫区域和全球安全利益，但是多数时候欧盟缺席，或是低效。因此，我们要做许多功课，未来有许多工作。
讨论部分
首先我想回答你关于达成中欧全面投资协定的问题。我们已完成中欧投资协定的许多基础工作。新冠肺炎全球流行之前，完成这项工作肯定是现任欧盟主席国德国的主要关键目标之一。现在因为新冠肺炎大流行和中欧投资协定谈判中的未解决问题，我们还未取得理想进展。
这一协定意义重大，远超过政府投资规则议题。欧盟致力于明确欧盟对华战略，该协定创造关键要素，对欧盟十分重要。欧盟对华战略已有部分要素，但是仍缺乏连贯全面、被欧盟全体成员接受签署的研究成果。中国应与欧洲对话，与欧洲整体对话，而不是27个单一国家。多数贸易议题已实现这一点。因此，中国与欧盟整体接触十分重要。
第二，战略上讲，针对投资等议题尽力达成中欧投资协定表明欧洲普遍认为，我们实际上可以建立中欧公平竞争环境。我的许多美国朋友采取了非常不同方法。他们的理念更具对抗性，基本可用一句话概括，中美是你赢我输的竞争关系。目前至少欧洲做法不是这样。因此，此投资项目可成为构建公平竞争关系的桥梁和要素。这有利于欧盟，我希望也被视为有利于中国。
再一点有关美国未来作用。我只想说，对于西欧，跨太平洋关系仍是最重要双边关系。对于德国和欧盟几乎所有其他国家等非核大国当然如此。也许法国例外，因为法国恰好是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而且本身拥核。但是总的来说，西欧国家将继续支持核不扩散，但现实不如意，核武器仍被用于提高威慑力，而非仅用于进攻。这也是我们需要与美合作并且依赖美国的原因。
问题是，特朗普时代结束后，会有很大不信任因素。正如之前所说，即使1月20日特朗普下台，他7000万选民基础仍然存在。中欧都无法保证四年后某个特朗普二号会否出现，未来拜登政府确立的某些协议能否保持。换句话说，如今美国的可靠度和可持续性都存疑。这种情况在二战后50、60和70年代美国不曾出现。这是让事情更加困难的原因。
最后，我想讨论多边主义和国际秩序。我认为多边主义主要是方法，而非国际体系。通过1990年《新欧洲巴黎宪章》等条约建立的国际体系已或多或少瓦解。世界银行行长罗勃·佐利克多年前表示，中国将成为美国所建自由国际秩序的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此看法也已过时。我认为中国希望奏效的体系，而非简单适应或加入美国建立的战后体系。换句话说，我来自欧洲，从年轻外交官成长为大使再变成决策者，一路以来许多国际环境中的既定事情已改变。美国不再一定会永远保护现有国际体系。
帕斯卡尔和我一同见证，英国脱欧等事件已冲击欧盟将更加紧密的观点。布朗教授已表示，有观点认为在历史终结，人们会发现民主是最佳模式，所有人都将效仿。该观点已被动摇，因为我们无法有效应对挑战。所有我们认为既定的事情都变了。
因此，我认为欧盟需加强努力，团结一致，整体发声，更有效捍卫4.5亿人利益。因为无人关注欧盟27国各自捍卫利益的意见。不幸的是，今年早期各国抗疫采取孤立措施，不利于欧盟采取集体共同行动。因此，我要重复开头所说，有许多工作要做。我希望中欧良好合作能实现这一点。最后，我们希望中国做好妥协准备。我们需要向选民表明，欧中关系基于互惠。欧洲企业在中国应享有中国企业在欧洲同等待遇。
（本文根据慕尼黑安全会议主席、前德国驻美国大使沃尔夫冈·伊申格尔在全球化智库（CCG）2020年11月11日举办的“第六届中国与全球化论坛”的以“全球化与多边主义的复兴：2021年及以后的中欧关系”为主题的线上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未经本人审阅，转载请注明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