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凯硕CCG新书发布会媒体问答实录
2023年7月18日
2023年7月18日，新加坡资深外交家马凯硕在全球化智库（CCG）举办的《亚洲的21世纪》（The Asian 21st Century）中文版图书发布会的媒体问答环节，就亚洲崛起和中西方力量再平衡、中国在亚洲崛起中的作用、中美关系走向、印美合作趋势等问题回答了记者提问。CCG副主任刘宏主持了问答环节。
刘宏：非常感谢马凯硕教授的精彩发言，他分析了亚洲世纪出现的原因以及对未来乐观的一面，使我们在如何构建实质内容，如何在亚洲和全球事务中发挥影响力，如何成为真正全球领导者的问题上产生了共鸣。我相信媒体朋友们也有很多问题。请媒体朋友们举手提问，希望问题能够简短明了。非常感谢。
CGTN ：我是CGTN的国际编辑。首先，非常感谢你在本书的中文版发行之际所做的这场激动人心、发人深省的演讲。对此，我有三个简短的问题，你在演讲中已经谈到了其中的一部分问题，希望你可以再详细阐述一下。
你在《亚洲的21世纪》一书中，探讨了亚洲的崛起和东西方力量的再平衡。你预计这一变化在未来几十年如何影响世界政治和全球治理？亚洲的影响力和贡献是否会在某些特定领域显著重塑国际秩序？此外，你还谈到战争是地缘政治失效的结果。在这一背景下，我们经常看到的亚洲主要大国之间存在某些分歧，包括中国、印度和日本。那么，你如何看待这些差异对一个亚洲世纪出现的挑战？尽管存在这些分歧，各地区是否仍然能够团结起来并取得集体进步？亚洲大国能否在解决这些分歧方面表现出地缘政治能力？
我的第三个问题是有关中国的。在你的书中，你讨论了中国的和平崛起和东盟作为主要地缘政治力量的回归。中国文明也长期珍视孔子和道教教义中所传递的中庸思想。中国没有像其他西方大国那样侵略其他国家的历史可循。你认为这种文化和哲学基础的文明如何影响中国在塑造亚洲世纪中的作用和地位？中国能为促进地区和全球和平与稳定做出哪些潜在贡献？我将以我最后的观察来结束我的问题，正如你所说的，我对你观点的理解是，亚洲在经历了西方列强统治的两三个世纪的失常之后，正在恢复其在世界上的地位，那么为什么在亚洲的21世纪止步，而不称之为亚洲的千年呢？谢谢您的回答。
马凯硕：谢谢你的问题，我觉得你问了很多非常重要的问题。关于第一个问题，亚洲的权力转移将如何影响我们的世界政治。我认为，你会看到全球治理的所有机构都在逐渐转变，亚洲的声音会越来越大。
打个比方，即使西方一直在抵制增加亚洲国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的投票份额，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抵制将会消失，亚洲将会有更大的影响力。我认为，在未来10到20年的某个时间点，西方国家将不得不承认，也许是亚洲掌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或世界银行的时候了，这是一个简单的例子。亚洲也出现了新的多边组织。例如，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还有新开发银行都做得很好。这些是在亚洲创建的新组织，所有亚洲国家都参与其中。新发展银行总部设在中国，但是最大的贷款金额已经给了印度。因此，我们可以发现，亚洲国家也在发展自己的机构，这是事情积极的一面。
但你也提出了一个关于我们地区内部可能存在竞争的疑虑，比如中国和印度、中国和日本之间的竞争。我想说，我今天最大的担忧是中印双边关系。坦诚地讲，今天中国和印度之间的关系是存在问题的。我们知道6月22日发生在加勒万河谷地区的冲突是一次意外冲突的结果。遗憾的是，中国和印度领导人之间的双边会晤极少，双边对话机制还没有完全恢复常态，所以我认为这是我们必须关注的一个领域。但与此同时，也要注意到，中印之间尽管存在分歧和争端，但中国和印度的内部贸易正在增长，而且在许多领域，两国仍然继续相互合作。例如，在气候变化问题上，中国和印度仍在相互合作，但是这样的关系需要培养和发展。
众所周知，中国和日本之间也存在竞争，但这一点都不令人担心。有一本文献中书中指出，中国和日本有长达1500年的往来史。在大约1500年间，他们只打了50年仗。希望他们能回到过去中日和平的美好过去。
那么，关于中国为什么崛起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问题。但令人震惊的是，尤其是许多美国人，并不知道中国有着世界上最古老、持续不断的文明。至少有四五千年的历史。因此，可以说，中国文明进步了。它虽然历经时代更迭，浮浮沉沉。当然，在1842年到1949年这个屈辱的时间段里，它也同样经历了衰落。但中国的历史告诉我们，中国的复兴崛起可能至少还要持续100年。自从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四个现代化的进程只开始了44年。
因此，中国的经济增长仍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驱动力是我所说的中国文明周期。当然，中国拥有优秀的领导者，他们从西方借鉴到了最好的经验。当中国拥抱自由市场时，经济体量是相当惊人的。中国是第一个向东盟提出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这向世界展示了中国的变化、成长和发展。我希望这回答了你关于为什么中国在崛起道路上做得很好的问题。
刘宏：谢谢您的精彩回答，请下一位提问，谢谢。
凤凰网：谢谢你。上午好，马凯硕先生。我有三个问题，其中一个非常著名的谚语是李光耀先生在1973年提出的。他说，当大象打架时，受苦的是草地，许多政治家都引用了这句话。我想问在中美战略竞争的背景下，你如何看待中国？在大国竞争中，这些小国可以实施哪些行动和举措而全身而退？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印度的。你在刚才的演讲中提到了印度，在你的新书中，很多章节也都是关于印度的。所有的信息都告诉我们，印度的社会地位在许多方面正在提升。但是目前，看似印度政府似乎放弃了旧外交政策，并试图与美国开展更深入的合作，我从一些印度媒体网站上注意到，目前的结构可以被视为纳伦德拉·莫迪总理的邓小平时刻，就像中国在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你对印美行动有什么看法？它将如何影响中国？我关于战争的第三个问题是，您刚刚在对话中也提到了欧洲正在发生的战争。所以你说亚洲可以从欧洲学到避免战火蔓延的重要一课。所以我关于国际不稳定因素的第三个问题，你认为亚洲哪个地区近期发生战争的可能性最大？
马凯硕：我当然同意李光耀的说法，当大象打架时，草地会遭殃，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谚语。斯里兰卡人还加了一句，大象造爱的时候，草地也同样遭殃。所以就小国能做什么而言，我认为公平地说，世界上许多国家都为美中之间日益增长的竞争感到非常不安。在冷战中，许多国家站在一边，有些支持美国，有些支持苏联。有趣的是，当今在美中竞争中，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在说他们想和中国交朋友，他们想和美国交朋友。所以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没有选边站队。这很好，因为这实际上抑制了地缘政治竞赛。我知道，当美国发起这场地缘政治竞争时，它期望世界与它站在一起，加入孤立中国的队伍。但是美国孤立中国的所有努力都失败了。事实上，今天的中国是世界上多数国家的更加庞大的贸易伙伴，而不是美国，因此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希望保持中立是一个积极的发展，这将抑制两头大象不断争斗，这是好消息。
现在，就印度而言，我想说的是，印度确实变得与美国联系更加紧密。可以从莫迪总理对华盛顿的访问中看出这一点，但同时，印度也像中国一样，是一个非常古老、非常以自身文明而自豪的国家。印度人认为，印度应该在多极世界中作为一个独立的重要角色出现。这就是为什么尽管印度和华盛顿特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它也同时和莫斯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尽管美国和俄罗斯的关系非常糟糕。那么，假如印度是美国的盟友，它就不会成为俄罗斯石油的最大买家吗？乌克兰战争开始前，印度仅从俄罗斯进口1 %的石油，现在是20 %。因此，这表明印度与俄罗斯的关系在过去几年里也有了显著的发展。因此，印度将拥有自己独立的外交政策。你的第三个问题是关于战争将在哪里发生，我会说我最担心发生战争的一个地区是台湾，你不会对我的答案感到惊讶。因为我们都清楚一个事实，如果台湾政府宣布独立，中国将别无选择，只能武力统一。这就是为什么台湾人民明白他们不应该宣扬独立是至关重要的，美国不支持台湾独立运动也很重要。
我可以告诉你，在乔治·布什任职总统期间，美国在压制台湾独立运动方面做得很好。当陈水扁统治台湾时，他想推动台湾独立。乔治·布什总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结果就是，陈水扁不得不做出妥协，但他是在美国的压力下让步了。因此，我们可以看到，美国人确实明白在台湾发起独立运动有多么危险，这就是原因。如果美国坚持一个中国的政策，那么我认为战争的可能性会小得多。
人民日报海外网：马凯硕先生您好，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昨天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中国GDP同比增长5.5%，第二季度同比增长6.3%，您如何评价今年中国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的表现？中国计划实现5%的经济增长目标，您认为中国能否实现这一目标？
第二个问题，众所周知日本已决定将核废水排放入海洋，这引发了中国、韩国和太平洋沿岸国家的反对。您如何看待日本将核污染风险转嫁给全世界的做法？您是否感到担忧？并且您是否反对这样做？谢谢。
马凯硕：关于第一个问题，中国经济的增长，我认为全世界都会很高兴看到中国经济增长得更快。因为在过去二、三十年里，中国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超过了其他任何国家，所以中国的经济增长对全球经济的增长是有利的。在某种程度上，中国公布5.5%的增长数据其实有些令人惊讶，因为人们的预期增长率会更低，所以5.5%的增长率体现出了积极的发展态势。正如我们所了解到，一些西方国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增长会放缓，而中国的经济增长正好能够起到平衡的作用。顺便说一下，印度今年也会表现得很好。只要“CIA”国家——中国、印度、东盟国家做得好，它们都可以帮助促进全球的经济增长。
关于第二个问题，这更难回答，因为我并不是这方面问题的技术专家。但我可以说，如果日本要采取一些涉及其邻国的行动，作为一个好邻居，日本应该在采取任何此类行动之前与邻国进行磋商和对话。例如我们所知道的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当核反应堆熔毁时，放射性物质并没有局限在苏联境内，而是传播到了外部国家，因此全世界都认为苏联有义务采取措施防止辐射污染其他国家。同样，日本也应该作出非常重要、自觉的努力，向邻国保证该行为不会损害到邻国的利益或安全。
北京日报：您好马凯硕教授，我是来自《北京日报》的记者。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一带一路”的，我们知道您对“一带一路”倡议非常有信心，那么您认为未来对“一带一路”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您的国家——新加坡，中、新虽然常一同受到“一带一路”看法的鼓舞，但在中国，仍有很多人对新加坡持怀疑态度——新加坡究竟站在哪一边？是在美国这边吗？您对此有何看法，谢谢。
马凯硕：非常好的问题。对于“一带一路”倡议我非常乐观，我认为西方媒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负面报道实际上很可悲。他们称“一带一路”是所谓的“债务陷阱外交”，说它让贫穷国家掉入陷阱里等等。西方媒体这样做很残忍，因为“一带一路”实际上是帮助贫穷国家增长和发展的：老挝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如果没有中国的帮助，它根本无法在境内建设高铁，正是有了中国的帮助，老挝人民的生活才有所改善。西方媒体停止对“一带一路”的负面报道对那些需要“一带一路”的贫穷国家来说非常重要。
此外，当西方使用“债务陷阱外交”这个词时，实际上是在蔑视全球南方国家的智慧。因为西方的意思是，“你们这些贫穷国家太愚蠢了，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被中国骗了……”我认为重要的是要强调发展中国家并不愚蠢，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够分辨出项目是否会带来好处。例如，印尼即将完成由“一带一路”倡议支持下的“雅万高铁”，这将改善印尼人民的生活。因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应该听从西方媒体关于“一带一路”的负面报道，因为它是完全不公平和偏颇的。
关于新加坡的立场，新加坡领导人曾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的演讲以及《外交事务》杂志里的文章中公开表示，“新加坡将与中国建立良好的友谊，也将成为美国的好朋友，新加坡不会选择或站队。”事实上，他是第一个公开这样说的领导人之一。在他这么说之后，很多其他国家表示赞同新加坡的立场。从某种意义上说，新加坡对于世界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帮助其他国家更清楚地了解自己的立场，所以其他国家很快效仿。我相信新加坡的立场并没有改变，正如新加坡总理已经说过的。谢谢。
中国日报：谢谢马凯硕教授，我的问题是，第一部分是您刚才提到西方文明的主导地位是不正常的，现在我们回到亚洲也参与主导的正常状态，而其中中国和印度都拥有悠久灿烂的文明，所以在谈论文明时，您如何看待中国新近发起的“全球文明倡议”？
问题的第二部分是，今年是“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周年，也是中国改革开放45周年。您如何评价中国在“一带一路”倡议和新近发起的文明倡议方面对世界的贡献？谢谢。
马凯硕：我认为随着中国的发展，中国本可能会说：“我们仍是一个贫困的发展中国家，我们希望发展自己的国家，不愿与世界其他国家进行互动”。中国是有可能这样做的，而世界会说：“好的，中国希望专注于自身发展，这可以理解”。但现实情况是中国非常慷慨，“我们在增长和发展，而且我们将把在发展方面取得的成就分享给其他国家”，这就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宗旨。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一带一路”倡议邀请世界上所有国家加入。
现在，世界上有193个国家，它们可以自由选择。一些国家选择不加入——美国没有加入，日本没有加入，澳大利亚没有加入，印度也没有加入，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们可以选择加入或不加入。但关于“一带一路”最重要的事实是，在世界上的193个国家中，有140多个国家与中国签署了“一带一路”协议。这是对“一带一路”的明确支持。
俗话说，“模仿是最好的恭维”。为什么美国和欧盟要推出他们的基础设施计划？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中国没有推出“一带一路”倡议，美国和欧盟也不会推出基础设施计划。他们必须推出这些计划来与中国竞争。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倡议实际上对世界是有益的，因为美国和欧盟效仿中国在全球提供基础设施项目。因此在这个意义上，“一带一路”是值得全世界庆祝的，而不是像我之前提到的西方媒体所做的那样谴责它。
同样，当中国发起“全球文明倡议”时，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词是“全球”。为什么这个词很重要？因为“全球”的反义词是“本土”。如果你看看特朗普总统一直说的话，他从来没有使用过“全球”这个词。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所谓的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他的唯一关注点是让美国变强。如果你问特朗普总统，你是否有时间发展非洲国家，他会用一个非常粗鲁和不礼貌的词来形容非洲国家，这就显示了差异。
因此，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发起全球倡议，我希望其他国家能效仿中国的例子也发起全球倡议，这是发展中国家所需要的。中国发起的全球倡议越多，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就越好。谢谢。
世界观新闻网：我是来自《世界观》的李翔，我的问题是：新加坡被誉为东盟的代表，而东盟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那么东盟能否成为与中国合作共赢的典范？双边合作对中国与西方之间的交流和接触有何意义？基于您丰富的经验，您认为中国和西方陷入相互沟通障碍的原因是什么？是否是中国的崛起对西方原有国际秩序的取代，从而引发西方对中国的责难？或是另有其因？
马凯硕：第一个问题，关于东盟，你说得很对。中国-东盟关系是世界上双赢伙伴关系的典范之一。我之前提到过，2000 年时中国出人意料地成为第一个向东盟国家提出自由贸易协定的国家。而现在，中国的成果斐然。2000年，东盟与美国的贸易额为1350亿美元，是东盟与中国400亿美元贸易额的3倍多。由于自由贸易协定的签订，到了2022年，美国与东盟的贸易额从1350亿美元大幅增长到4400亿美元。而中国与东盟的贸易额则从400亿美元增长到9750亿美元，接近万亿美元。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关系，比美国和欧盟这样的经济大国之间的贸易关系还大。因此，中国-东盟的成功故事是世界的典范。说实话，欧盟在改善非洲的经济发展这件事上做得非常差。虽然欧洲和非洲就像中国和东盟一样紧密，但我认为欧洲对非洲的负面影响比正面影响要多，而中国对东盟的正面影响比负面影响要多。这就是我想做的对比。
至于中国和西方为什么会产生重大误解，答案很复杂，但我的书中有文章对此进行了解释，你可以买一本书自己找。美国和中国之间存在误解有一个根本原因，我在《中国赢了吗？》一书中有过解释，这是美国在某种程度上自发地试图阻止中国成为头号强国的结果，因为美国不想成为二号强国。地缘政治中有一条铁律，即当世界头号新兴大国中国即将超越世界头号强国美国时，世界头号强国就会被挤下去，成为世界头号新兴大国。这就是地缘政治的铁律。
反观欧洲，它本可以增强战略自主性，成为世界上独立的一极。但不幸的是，欧洲正在失去其战略自主权，尤其是在俄乌冲突之后，欧洲变得非常依赖美国。因此，这也是欧洲与中国的关系陷入困境的原因之一，但是像马克龙总统和舒尔茨总理这样的许多欧洲领导人仍在努力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我认为我们应该认识到一个事实：尽管受到来自华盛顿的压力，一些领导人仍在努力改善与中国的关系。
CGTN：谢谢你，马凯硕教授。作为您的老粉丝，我也下载了一本您的英文书。我有两个问题，尽量长话短说。第一个是关于亚洲国家之间的争端。亚洲国家之间存在边界争端和冲突，美国也将这一地区视为他们控制印太地区的战场，他们在亚洲各国建立军事基地。这将迫使各国在中美对抗中站队。您认为，即使亚洲国家之间存在这些争端和冲突，21 世纪仍是否将是一个亚洲世纪？第二个问题是全球南方的崛起。当今世界，非洲正在通过泛非主义为非洲一体化做出努力，拉丁美洲也在顺应这一趋势。您认为它们是亚洲的主要竞争对手吗？哪个地区更有竞争力成为 21 世纪的领导者？
马凯硕：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都会与邻国产生双边问题。即使是美国和加拿大这样最友好的友邦都存在边界争端。有边界争端很正常，问题在于如何处理它。你可以选择通过战争解决边界争端，也可以选择通过谈判和平解决。到目前为止，就亚洲边界冲突已经进行了多轮谈判，只要能通过谈判和平解决，我认为该地区就没有问题。但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不应自满，一定要努力采取积极措施防止本地区发生冲突。如果边界争端的矛盾激化，我们都要竭力避免暴力冲突的发生。有理由相信，我们有能力在东亚维持和平。正如我所说，33 年来亚洲一直没有战事，让我们保持这个势头吧。
关于全球南方的问题，我认为如果每个亚洲、非洲、拉美的每个国家都发展得很好，对世界都有好处。但是，在过去的 20 年里，亚洲国家的增长远远好于非洲国家或拉丁美洲国家的增长，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拉美国家的人均收入高于许多亚洲国家，但其经济增长却一直停滞不前，这让人感到有些惊讶。阿根廷经济仍在挣扎，这令我非常悲伤。客观而言，毫无疑问，大多数亚洲国家都做得很好，而且我认为在未来 10 到 20 年里，亚洲国家将继续保持高速增长。
CRI：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北约上周邀请了四个亚太国家参加其峰会。您如何看待北约在亚太伙伴中日益增长的利益，北约的行为会导致什么后果？第二个问题是，您认为所谓的“亚洲北约”最终会成立吗？这样的机构对亚洲的和平与安全有利吗？
马凯硕：我对此感到悲观。西方向其他国家强加了地理学的概念，所有的世界地图都是西方绘制的，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有趣的是，NATO 代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而据我所知，北大西洋不在亚洲，反而在世界的另一端。我不明白为什么北约国家想把北约扩展到亚洲。我在新加坡报纸《海峡时报》的文章中写道， “亚洲：对北约说不”，因为北约不属于亚洲。北约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它受欧洲人民喜爱。他们当然可以喜欢北约，但要把北约留在欧洲或大西洋，不要把北约带到亚洲。重要的是，要有更多亚洲人发出声音，去讲述亚洲与众不同的和平文化。它不依赖国防协定维持和平，而是依赖于一种包容的文化来维持和平。
再比如说，冷战结束后，西方想要拉近与俄罗斯的关系，并设想和俄罗斯和睦相处。与此同时，东南亚仍处于分裂状态，越南与东盟之间仍然存在隔阂。然而，如今越南已成为东盟的正式成员。事实上，越南是东盟最成功的成员之一。相比之下，俄罗斯却被排除在欧洲之外。由此可见，我们东盟在冷战后的世界治理中比欧洲做得更好。这就是区别所在，我们没有北约这种排斥不同国家的组织，我们有包容不同国家的组织。欧洲组织与亚洲组织的最大区别在于，在欧洲想要加入国际组织，就必须和成员国足够一致。如果他们觉得俄罗斯不够民主，就会拒绝俄罗斯加入。而在东盟，我们的逻辑恰恰相反。我们认为，因为我们彼此之间的不同，所以我们必须加入同一个组织、走到一起，才能产生更多交流。我们欢迎差异，而欧洲人拒绝差异。这就是他们不允许土耳其加入欧盟的原因。你看，这就是亚洲和欧洲的不同，亚洲的包容文化与北约截然相反。这就是北约应该留在北大西洋的原因。
红星新闻: 马凯硕先生您好，去年我也在线上参加了这本书英文版的线上发布会，我当时问了您一个问题。疫情结束后，您终于可以来到这里举办发布会了，很高兴能在这里再次见到您。
我来自红星新闻，报社总部在成都，而本月底成都将举办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去年我们举办了北京冬奥会。成都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将是疫情结束后中国举办的第一个向世界开放的综合性国际体育赛事。我想请问您，作为一名外交官，您认为面对面的交流有多重要？中国以对外开放的方式举办这次综合性运动会的意义何在？谢谢。
马凯硕：我认为国际体育赛事十分重要，因为我们在 21 世纪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让世界所有国家都接受“我们身处同一个世界”的概念。世界已经缩小了很多，我用船来比喻世界是如何缩小的。过去，我们生活在 193 个不同的国家，就好像在 193 艘不同的船上，我们彼此分离。现在，世界缩小了，我们生活在 193 个不同的国家中，但我们不再生活在 193 艘不同的船上，而是同一条船上的 193 个不同的船舱。如果在同一条船上，我们就必须把船看作一个整体，因为如果你只保护你自己的船舱，而船却沉了，那么仅保护自己的船舱就没有意义了，必须保护整条船。
如何改变人们的心态，让大家意识到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方法之一就是让人们参加国际体育赛事，这会让人们感受到大家都在人类社会大家庭中。世界上最好的田径运动员来自美国还是埃塞俄比亚并不重要，无论来自哪个国家你都会钦佩他们，对他们有种认同感，这就是世界大同的概念。举办奥运会、冬奥会或世界大学生运动会都是非常积极的发展，可以为深化全球理解做出贡献。我祝愿你们在这些运动会上取得巨大成功。
刘宏：非常感谢马凯硕教授分享这些精彩的想法。我真诚地期待我们能为您的下一本书做出更多贡献，也欢迎您再次亲临现场，与我们的媒体朋友和中国观众进行互动。在活动即将结束之际，我想借此机会向所有的嘉宾、媒体朋友、同事们表示感谢，是他们让新书发布会成为一次非凡的经历，也让我们大家有了一次很好的学习经历。今天的新书发布会到此结束。谢谢大家。期待下次再见。
新加坡资深外交家马凯硕CCG演讲全文：21世纪将是亚洲的世纪
